• 素心若简自安然


    诺大个人间,除了草木,我无处可去;除了草木,我无人可诉。只有在草木间,我的心才有片刻的踏实和温暖。可我不能整日流连草木间,终将要回到钢筋水泥的笼子里。就算呆在室内,也离不开草木的陪伴,孤独时,煮一壶茶,它作为所有草木中最具灵性的佼佼者,能够在你人生的广漠中,一直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人的生命很短暂,草木却是永远不杇的,只要扎根在泥土中,来年总会有新的生命萌芽。用一盏清茶来洗涤情绪上的灰尘,浇灌疲惫的心,早已成为我每天的必修课。
    给自己沏一壶滚烫的热茶,很多时候既不为喝,也不为品,只为长时间地看。看茶叶在沸水中舒展,茶香随着蒸气钻入肺腑,心情随之渐渐变暖,脸上也不知不觉漾起了笑容。

    我时常在茶汤中端详自己的样子,孤独、憔悴、皱纹都不算什么,我只害怕沾染上那种狞恶焦灼的神情。似新冠病毒一样,无知无觉间就会将一个人传染,然后变成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孔。

    人的世界太复杂,我始终都不屑学那种两面三刀、长袖善舞之辈,我只想做一株简素的草木,安静地活在一隅。如果用俗世的价值标准来衡量成功,一个不为瓦全的人肯定没有八面玲珑之人混得开,但从生命的本质上来讲,他在孤独任性中保全了原汁原味的自我本色,在冷寂荒寒中看到了人性更多的侧面。

    我热爱独处,把孤独当作一件最好的铠甲。孤独之于人,犹如泥土之于根,一株不能忍受黑暗与孤独的根系,难以长成参天大树。一个只知道赶路,而不能沉静下来慢慢喝一杯茶的人,灵魂是多么乏味,活得是多么粗糙潦草。

    我是在走到一定的季节时才发现,所有的逆境都是上天包装后的礼物,越是在恶劣环境中生长的茶树,质地越是坚韧,从中采摘的茶才有醇厚绵长的芬芳。

    三九天,万籁俱寂时,我删除了所有关于尘世的记忆,捧出一朵尘封已久的茶,拈起一瓣嗅了嗅,一缕沁人的幽香述说着茶的前世今生。

    一朵茶,不遇清泉就永远冰封,在岁月中化为尘埃也在所不惜。王小波说: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为了忍受一切摧残,想通了这一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处之。说的不就是这一朵安之若素的茶吗?

    一朵茶能否遇见一个懂茶人,遇见一捧清泉,都得看机缘造化。像皎然之于陆游,鲍叔牙之于管仲,谁是茶叶谁是清泉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生命在灵魂的碰撞中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遗憾的是,不是谁都能遇见自己的那杯茶,如果世事都完美,那是童话不是人生。

    很多时候,你见的不是草木,是家人,是知己;你喝的不是茶,是心情,是春意;你写的也不是文字,而是植的一行行树。寒世幸有草木暖,素心若简自安然。余生以草木为归途,于愿足以。
    2021/1/17 9: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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