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寂寞

昨天，在秋叶原站前的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变绿灯的前几秒，一位双手撑着拐杖的老爷爷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变成绿灯之后他马上迈出步伐，率先走在了过马路的行人前面。但是因为步伐缓慢，周围的人渐渐超过他，踩着高跟鞋的我，尽管放慢了脚步，也慢慢的追上他，并且超过他。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秒，眼眶突然之间就湿了。到马路对面，我驻足站了一会，注视着那个老爷爷，他的背已经很驼，估计得有80岁。

我觉得我不会想起我亲爱的外公，爱了我三十年的外公。才写下这几句话，我就已经泪流满面。

正月初一，凌晨两点的飞机，东京飞到上海换高铁，赶到老家，已经接近晚上7点。一直下雨的原因，头顶的乌云黑沉沉的，远远看着公共墓地，有一层淡淡的雾。外公的坟前，花圈的颜色还很鲜艳，烧过的纸钱，痕迹还没淡去，一切都像是等着我回来。

爸爸说，外公过世前的几分钟，一直喘着气，仿佛在撑着想等我。说完爸爸清了清喉咙，说外公的病真的进展得太快，好在我元旦回家陪了外公一周。一路我无言，只是默默咬紧嘴唇，抹着眼泪。回到刚建好的新房里，我抱了抱外婆。

1月29号，将近下午6点，哥哥给我打来电话，说外公过世了，然后我们都沉默了，我知道哥哥在哭，他知道我也在哭。当时我还坐在车站里的咖啡厅里等同事，后来脑袋一片空白。同事打来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马路边，眼泪直流。

外公去世的前两天夜里，我梦见他倒在路上，嘴里吐着鲜血，我跪在地上，大哭着抱着他，边喊谁救救我的外公。但是身边车水马龙，汽车喇叭的音量，远远盖过了我的声音。这或许就是外公托给我的梦。

记得今年1月，我的假期即将结束，要回日本的前一天，在医院里陪外公挂药水，他突然跟我说，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记得带老公回来见我。等我病好了，你带我去坐趟飞机吧。说着他开始抹眼泪，我强忍着哽咽，回答说，下次我秋天回来，带你坐飞机去北京看看。

从病房出来，我马上打开手机，百度80岁老人是否可以坐飞机。回到家跟妈妈说起这段对话，妈妈满脸的疲劳挤出一丝笑容说，外公外婆都在盼你带他们去坐一趟飞机。然后我亲爱的外公，带着这个遗憾离开了我们，也没给我实现这个诺言的机会。

亲戚们都安慰我和妈妈说，外公也活到了80岁，虽然生病了，但是也没痛苦多久，这辈子也算是幸福了。

可是，外公的这一生真的幸福么？或许，我考上大学，出国工作，每年回去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幸福，只是一年之中和他相处的天数，一双手就能数过来；哥哥结婚成家，给他添了一个曾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只是曾孙还小，不懂得老人家的心；每天能见到女儿女婿，更是一种幸福，只是他们都忙于耕耘生活。最后，我们谁都没能圆他的飞机梦。

我亲爱的外公，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一切安好。

一直不相信前世今生和来世之说，但是现在我愿意相信。

如果可以，请再回到我们身边，我们还做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