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药

西北方一直走，刘寡妇抬头望了望天，晌歪的太阳冒着白光，带着一股毒毒的热量扑面而来。

同行的女人一个个猫着腰，劲劲地追赶着脚步。

还要翻过一个山头吗？哎哎，赵家婆子，你等我一下。

刘寡妇一边招手喊着，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前面的女人没人应声，她一只手支在左腿上，眼前浮现小幺营养不良的脸蛋。疲惫的双腿顿时来了劲头，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下了这座山就能看到……人山人海……狐狸洞旁你是挤不进去了……咱们……几个……也不能离洞太远……我上次来……讨回的药给我爹灌上了……立马就醒了……阴阳先生都服了，这药真神，穿上装老衣服都能活过来……

赵家婆子还在气喘吁吁，喋喋不休，刘寡妇一个箭步跨到她前面:别说了，快看！

就只见对面石头山上，一排排黑压压的脑袋都往一个方向聚拢，一个男人，就好像张开翅膀的蝙蝠，大叫着跑下山去。

完了这人，赵家婆子惋惜地叹了口气。

没有没有，你看他站住了，没张脚！刘寡妇手指着远处山脚的那个男人惊骇着。

我就说嘛，这狐狸洞的狐仙可显灵了，你们还不信，看着了吧？那么陡的山跑下来都没事，不是狐仙保佑是什么！赵家婆子岔开双腿冲着领来的几个女人说道。

快点，快点上山吧！刘寡妇似乎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小幺又欢实起来下地了，病了几个月一下子好起来了。

你别往前挤，哎哎……

你咋不往后去……

刘寡妇离开了这几个邻家妇女，一个人悄悄地巴拉着人群，去寻找比较宽敞又离洞口近一点的空地。

你就在我这吧，大妹子。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扶着跪酸的双腿，眼里布满喜悦。

讨着了吗？刘寡妇一边问着一边眼睛瞟向老太太抱在胸前的红布蒙着的破碗。

嗯嗯。老太太点着头，揭开布的一角，刘寡妇就看到碗底一团黑土般的东西。

刘寡妇跪了下去，她也把碗放下，从兜里翻出一块红布蒙了上去。

狐仙啊，给我点药帮帮孩子吧。

邦邦邦三个响头过后，她揭开红布，碗里空空如也。

狐仙啊，求求你给我点药吧。

再揭红布，依旧什么也没有。

刘寡妇有点沮丧，她左右看看，左边一个女孩嘴里正嘟囔着:狐仙啊，俺相了好多次亲，都没成，就因为俺尿炕。你可得救救俺啊。

刘寡妇再看，右边跪着的那个男人也开口了:狐仙啊，俺还没成家立业呢，娶个尿炕的也行啊。

刘寡妇还未回过神，就只见女孩忽身站起，一巴掌就朝男人扇去，不偏不倚 正好拍在隔在她们中间拉仗的刘寡妇脸上。

刘寡妇登时火冒三丈，本来讨药未果就心急如焚，这下子好了，三个人瞬间裹成一团。

好事的人们也顾不得讨药，看热闹般蜂拥过来。

一阵狂风趁机而起，红布抖动着身姿，漫天飞舞。

半分钟左右，风停了下来，再看讨药的人们，各个脸上布满了喜悦。那些参差不齐的碗里都散落着或多或少的尘土一般的东西。

半年后，刘寡妇牵着小幺的手在大街上闲逛，逢人便讲那次讨药神仙显灵了，小幺吃了那碗里的东西就白胖起来了。听者多为邻居，日复一日的听闻中早已麻木成碎语，也有好事者会反驳:黑土面子能治病？

一男人打西边路过，刘寡妇一把拉他过来:看见了吧，看见了吧，狐仙都帮他娶到媳妇了呢。

那个尿炕的女人？

嗯。

不尿炕了呗？

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