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小脚奶奶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今天是清明，没有下雨，有的只是风。早上醒来，拉开窗帘急切的向外看去，没有如约到来的雨，让我有点失落，印象中清明这天“雨纷纷”才是正常的。让人略感欣慰的是些许清风徐徐飘过，或许这样也可以给人 那么一点点惆怅。有点想奶奶了，我那有着一双小脚、走路颤巍巍的奶奶。

奶奶离开我们整整18年了，我依然能记起她的模样。在我们8个孙辈之中，奶奶是最疼爱我的，在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 农村，这实在是难得的。从我记事起我就喜欢每晚睡在奶奶脚头，夜里抱着奶奶的一双小脚。奶奶的脚是标准的三寸金莲， 弓弯短小，脚底凹陷，脚背隆起。那时候不懂事，体会不到奶奶的痛苦，感觉还挺好玩，总爱拿自己的脚和奶奶比脚，依稀记得我七、八岁时就和奶奶的脚差不多长短了。

每天早上起床，奶奶总会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裹脚，我就蹲在奶奶身边看。奶奶用三尺白布先从脚尖缠起，一层压一层慢慢向上走，最后在脚脖处收尾，把布头掖进去，这样一只脚就算完工了。我看的是饶有兴致，曾好多次自告奋勇替奶奶裹脚，总以失败告终，因为我总是不够用力，缠的不够牢固。每次奶奶裹脚完毕穿上鞋，我总会搀扶奶奶站起来，奶奶体态偏胖，一双小脚好像难以承重似的，走起路来总是颤巍巍的，感觉要跌倒的样子。

奶奶一共生过9个孩子，只养活了三个，我无法体会奶奶曾遭受过多少身心的摧残。除了大伯外，姑姑和我父亲都是非常孝顺奶奶的，这让 奶奶很欣慰。姑姑家境不是太好，但是姑姑每年春节刚过完，就会把奶奶接走，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爹每次去接奶奶时，姑姑总会找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让奶奶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兄妹几个每当过星期天，就往姑姑家跑。到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姑姑家房子后边有一排柿子树 ，那里便成了我们的乐园 。

我们每人霸占一棵柿树，选好一个“座椅”，伸手就能摘下一个又大又红的柿子，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唇枪舌战。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惊险之旅——在树上捉迷藏，刚开始游戏规则很简单，只要“逮手”摸到“逃兵”的衣服即可获胜；后来大一点的孩子感觉这样不够刺激，就把规则升级了，要求“逮手”蒙上眼睛，这样的游戏进行了几次倒也相安无事，我们都暗自得意。

直到有一次，我的二表姐在做“逮手”时，一不小心失足落下树来，大人们才得知我们这荒唐的游戏，就这样我们的乐园被颠覆了。

奶奶一直活到83岁时身体都很健康、无病无灾的。可是奶奶还是深信家乡流传的俗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所以当奶奶过完83岁的生日后，奶奶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了。慢慢的奶奶饭吃的少了 ，眼瞅着奶奶一天天在衰老，身体也日渐瘦弱，家人多次劝说、宽慰都无济于事。

有一天奶奶不再吃饭了，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无力的发出 细微的哼声。姑姑、爹轮番守在床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奶奶嘴里滴几滴水，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只能默默的流泪。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四日，家人已经开始在筹备奶奶的后事了，看到这情形我们都明白了，奶奶要离我们而去了。

莹莹泪光模糊了我的双眼，朦胧中依稀能看到奶奶那微胖的身子，在颤巍巍的向我走来 。“奶奶，你在天堂可安好？是否会如我想你一样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