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潮

    尽情享受“土浴”的大青骡子,一个连着一个的左右翻滚,扬起阵阵尘埃。尽兴后,扑棱棱站起,兴奋地刨蹄儿、摇头甩尾打响鼻,一声嘶鸣,刷刷抖落一身尘土,好威风!骡子额头鲜艳的大红流苏,与主人手中鞭子上的红穗子彰显着春的生机。掩不住的开怀在主人眉宇间恣意舒放,亲昵地拍拍“老伙计”的长脸,对视的眼神,传递的是即将搭帮拉套、春播犁田的信息。一旁瞧着的小孙子,仰头问爷爷:“骡子为啥打滚儿?”

    “接地气儿,去瘟灾,长得壮!”爷爷边给骡子梳理边回答。小孙子一个趔趄挣脱奶奶的牵绊,奶声奶气地喊:“我也长得壮!”扑通倒地打起了滚。女人边哄拽孙子,边半嗔怪半炫耀地唠叨男人:“从早起到现在就没消停呢,锄镰镐杖点葫芦头、粪箕磙子犁铧子,所有种地的家伙什儿,全都翻腾一遍,楞说这些与人与地相伴的家什,也是知春的,需要主人的抚摸通灵气,用着才顺畅。”

    一阵喇叭鸣叫,冲开热闹的人群,红色的面包车、银色的箱包小货车自后街驶来,停在水泥路中。随后,打扮入时的中青年男女,陆续说笑着涌来。敢情是人家微信中早已联络好了,拼车去县城购买粮食、蔬菜种子,捎带置办年货。左邻右舍的乡亲,七嘴八舌一阵子的嘱托:别忘了为自家代买的种子,早熟的、晚熟的、叫啥啥名……真够热闹。

    驶出村外融入国道承载着相邻希望的两个车影,在冬末、五九尾立春的时节,被塞北依然萧瑟、坚硬的山川渐渐隐没。回头,与一双双热辣辣的目光相撞,每个人心中对春的那份热望,此刻,于我是袒露的,熟稔的。我深知,祈盼如我。

    桃花不可奢望。杏花讯真的不远了!

    作者简介:刘玉莲,一名热爱生活痴迷文学的农妇。于田垄间开垦诗行、春泥中播种梦想、临溪流之畔放歌、登高山之顶飞翔。愿汲取文化营养,润我拙笔柔肠,于那碧水青山处,觅些诗情画意事,写那可感之情、可念之人......

    我是农民,乡野放歌,人间天上,无限风光!

    这简介是温柔诗心弟弟帮我写的,很喜欢!此文发表在2016年第一期(木兰围场文化)杂志。

    此文发表在2017年《热河》杂志第二期。

    《春潮》

    文/刘玉莲

    一.

    碧野繁花一夜入,心雨润青藤。此乃梦境。

    晨曦微光弱弱地透过窗帘,丈夫穿衣起床。我,懒床假寐。只为回味那青枝绿叶,花枝招展的意境:微风拂面,北山梁东侧的缓坡地,何时有的村巷?树荫掩映下,一幢幢茅草覆顶土坯为墙的农家院落,熟悉又陌生。鸡犬声相闻,牛羊叫入耳,炊烟袅袅的烟火人家散落于半面坡。

    踟躅的脚步,只为等待那个随母亲抱柴回转,一闪隐没在小院柴门后,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怎恁像我小时候的模样?可我的家在山根平地儿啊?疑惑间沿弯曲的土路上了山梁。远眺,视野模糊。回眸,骤然光亮。路边沟坎下,一排把攥粗的速生杨,轻摆嫩枝向我招手。

    禁不住诱惑啊,跑颠儿过去,揽住一把晶莹柔润的枝叶鼻前嗅,沁人的树脂味真真儿的吸进肺管里,那个香哎……一不留神,身体突然失重,酥——麻——颤——直坠沟底,绝望时,竟稳稳地站立一片葳蕤的菜地间。好神奇!我家菜园何时挪移到这深沟底?

    缀着青红参半果实的西红柿藤,开着细碎紫花的豆角架,茄子辣椒黄瓜韭菜样样全。恍惚间,乌泱泱的水从沟里涌来,我一个蜻蜓点水腾空飞起,飘飘然落在人群熙攘的大河滩。呵!满滩一米左右高的小桃树纵横有序,开出簇簇撩人的花,那么娇小鲜嫩,那么耀眼灿烂。迷醉间,丈夫喊:起来吃萝卜,打春了!

    哦……是了!原来我的梦境应了立春的景儿。点地轻飞,可是那地气已通,阳气上升将我托起吗?只有青春发育期,才能独享的梦中“交运”:高空坠地,身心的酥麻,空前的害怕,无恙后的释怀。此次体验,不仅有还童般的感触,亦如绵密温润的雨丝将我摩挲痴醉。暗涌的春潮,将我万般留恋的春红夏绿以及秋的金黄藏储心田、浓缩成的那棵青藤,浸润得饱满、萌发,扑啦啦迎来春,闯进夏……

    谢了!万物相通的大自然;谢了!让我先于大地酥软、草树泛青知了春!

    起床!切好的红心大萝卜等着我“咬春”呢!

    浩荡的羊群涌出圈门,似滚动的白色云团,大粉的图彩若朵朵鲜艳的大丽花,不规则的绽放在每只羊的身上。老羊倌儿扬起系着红缨的大羊鞭,神气地甩出啪啪地脆响。

    一声拿腔拿调的吆喝:咧儿——咧儿——咧儿——吆呵呵……此起彼伏的娇咩声、和着万蹄踏地演奏出澎湃的乐章,艳阳下招摇着穿过村巷,向东,向西,向南,向北迎春、消灾。那一抹艳艳的彩,自人们心中溢出,湿润润挂在品尝了一季萧瑟的村庄眉梢,鲜亮了又一个四季轮回的春头。

    “土半仙儿”!有人在喊村中老寿星林大爷。“你两手大粉迎春呢?”“是啊!万物同等,今儿这第一抹彩儿给了六畜,我这最老的人头儿岂能不撞这头彩?嘿嘿!”大家心知肚明,老人家是忙活着帮羊倌儿给羊打彩,才赚得春彩映春心呢。

    一早“咬过春”吃过饭聚集的乡亲们,只为走出家门,迎接立春之日的第一彩儿:围巾挎包衣帽鞋子、红的粉的触目止步,即迎了春。何况那宛若白云间荡漾的粉色花团?

    “林大爷!你说过:青蛙三跳有一歇呢,土地老人也该猫冬歇息了。我说:寒冷漫长的冬季,土地老人多寂寞?你说:不!品着闲云野鹤的诗词歌赋、听着山林草木的浅唱低吟,滋润的很!立春了,土地老人该醒了吧?”我以高八度的音量,将这话儿送入有些耳背的“土半仙儿”耳中。老人家也喊着说:“哈哈,打春别欢喜,还有四十天的冷天气!

    北方的打春,虽然地气已通,阳气上升,但土地老人只是伸个懒腰、疏通一下筋骨,砸吧砸吧嘴儿接着睡呢!待到惊蛰,所有蛰伏地下的生灵复活的那一刻,土地浑身酥痒,再也睡不着了,春才真的来喽!”九十三岁的土半仙,戏谑的自称“土半锨”,意为自己只剩下半锨土厚的阳间时光。因此立春一到,不等除夕吃过饺子,便自作主张先增了一岁。他说:他心中的那颗老树已绽出新芽,待光待雨,司机勃发第九十四棵枝杈呢!

    有些学问的林大爷,七十门槛刚过,老伴儿便舍他奔了南山坡土丘下,先去“那边”占了窝儿。思谋续弦祈盼温暖着度过余生未果的土半仙,自此心无杂念,虔诚侍奉土地,以怀念与老伴儿度过的那段美好光阴,滋润他几近干枯的心田。他说:她是他的春。

    “土地酥痒你咋知道?是你酥痒了吧!”直筒子的“二老嘎”这一炮轰得人人脸上绽开了花。爽朗的笑声,若早春开启摇响的门铃,给这塞北小村增添无尽乐趣。

    2016/4/7 15: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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