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诗刊

《梅花》《沙子》《痕迹》《露珠的祈祷》《鸟巢上的希望》《夕阳，枯荷》《一截朽木》《冬天里错失的风景》《相信》《青梅》

◎梅花

即使不施胭脂，也能蛊惑我

从墙角旁逸斜出或是亭亭在小径

小寒与大寒只是眉眼之间的距离

我经常在梅树下数九，还没数到三九

你就迫不及待地，在我周边布起梅花阵

取一根根绣花针，把梅花绣进酒窝

有时我想，梅花是落在折扇上的一缕香魂

让七尺男儿折腰，是别在旗袍上的一朵玲珑

给我心爱的女人，锦上添花

◎沙子

被河水搬运而来的细小颗粒

这些薄薄的沙子，用金色的身体

层层垒砌成密不透风的墙。或者装饰

水洼，泥坑以及来历不明的事物

也替时间掩饰不老的谎言

它们背负人间的苦难行走

从上而下，由北向南

紧紧地挤在一起，众志成城

但若是一个浪头涌来

或者一阵狂风吹来

它们就只有再换一个地方

像我老家隔壁刚搬来的吴婶

颠沛流离的人生

◎痕迹

寒暄，喝茶，把重逢的惊喜

与茶水煮在一起，沸腾

人走后，茶杯中仅剩一两残茶

沙发上没有留下痕迹

但杯子记得，嘴唇的形状和温度

就如在故乡，土灶上锅巴粥香了

隐约听到有人唤我小名，可一回头

姥姥转眼就消失了。就如

沙滩边摆放着，那些没有户籍的鞋印

浪花涌上来，又落下去。就如

水流缓缓转动水车

水车忽忽转动四季

◎露珠的祈祷

一晚上，月光女神欢跳爱丽丝舞曲

荷花随风摇曳，舞姿迷人

青蛙踩着荷叶这面鼓，串东串西地嬉闹着

鱼儿扭动性感的腰身，想借风花雪月

与水推心置腹，却惹得草上的露珠

羡红了眼睛，怀一颗温柔心也做起美梦

而一夜太短，翻身便是黎明

好吧，来，许我把你囚禁在一首诗里

不容世人践踏你，不容太阳扼杀你

看，眼前的露珠翩翩飞舞

在白天，或黑夜

这一飞便是长长的几个世纪

◎鸟巢上的希望

秃秃的树梢上举着两只鸟巢

它们一起在风中颤抖

一起在雨中打湿衣衫，一起

在阳光中养儿育女

彼此守望，也守护着蜗居的幸福

邻家四十岁的张姐很想为女儿再添

一个姊妹，或者去孤儿院

领养一个孩子，让黄昏中的玫瑰

依然芬芳。当春天扬起“哒哒”的马蹄

鸟巢就沸腾起来，“叽叽喳喳”的

鸟鸣便填满了

寂寞的城

◎夕阳，枯荷

季节仿佛就此凝固。眼泪干枯

冬天的荷塘裸露着。清水，绿伞和你

摇荡桨声的小船，徐徐靠岸。我

还是当初那个采莲的姑娘

歌声随双桨已飘过万重山。我们彼此却

徘徊在山之外，门之外，梦之外

夕阳映照下的一片荷塘寂寂

我恰巧经过，就像经过我们

风烛残年时的样子

◎一截朽木

你安静地躺在2017年的举水河边

当万物还在返春的途中

你抱紧体内残留的闪电与雷鸣

一些碎片被风吹远又折返了回来

一些则永远消失

当所有的火焰成为灰烬

我更羞愧于，你死去的身体

拥有桀骜的灵魂

——此刻，我亲眼看见严冬正扛着一面大旗

一遍又一遍地踩过你的身体

◎冬天里错失的风景

有多久没见过雪花？天空被雾霾霸占

十里青梅摁紧体内的芬芳，忆起

与太阳会面、月亮促膝的情景

心头涌起阵阵香甜，却无法开口说

爱这个冬天

连渔翁也沉默。孤舟，蓑衣，钓雪

都成了意念中的摆设。除了

一双眼睛亮着，智慧也失去了意义

镜头搁置在一旁，美景只能翻拍

而我，被雾霾关进屋子里

只等绿色汹涌而来时，截留一小片春色

以慰藉在冬天里，错失的风景

◎相信

相信一场噩梦止步于一个新鲜的黎明

相信一抹微笑融解千年不化的坚冰

相信所有的言语，终究被风抛弃于空中

相信偶尔大哭能翻动压在心尖的巨石

相信在某个冬天能开出浪漫的春花

相信一张小小的地图，备足了满满当当的粮草

相信一条河不能阻隔一双鞋子的意愿

相信一座山不能阻挡一双眼睛的延伸

相信蝴蝶与沧海在某一瞬间

都能抵达彼此的呼吸……

◎青梅

青梅在窗前的阳光下摇曳，是在躲闪吗？

我不会摘取那一缕青涩，若真会

你的心注定被风撕成碎片

疼得在雪地上打滚，像一只只断了

桅杆的小船，飘荡在海浪上

那么，我们不如坐下来喝酒

酒不需要温，要冷就冷得彻底

也无需用青梅煮，我们都不是英雄

那么，要喝就喝杯忘情酒吧

一阵寒风吹来，灭了泪流满面的蜡烛

也灭了不顾一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