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核桃熟了

    领着孩子上街,竟然发现有卖核桃的小摊,大小不等的蛇皮袋里装着陈核桃、青皮的新核桃、被削了皮的新核桃。卖核桃的大爷慈眉善目,坐一把小矮凳上,左手握一个青核桃,右手拿小刀,手起刀落间,青皮落下,核桃上还有没被削到的旮旮旯旯,留存的青皮斑斑点点,片刻氧化,青核桃变成了黑白夹杂的花核桃。

    迈不开脚步了。

    童年,山村的山坡上,沟坎里,到处都是果树啊:苹果树,梨树,柿子树,杏树,山楂树,枣树,当然也有很多核桃树。

    五月以后,各种果子次第成熟,课余饭后,山坡上便活跃起小伙伴们的身影了,不用说,那是缺嘴的孩子们在找果子吃。

    最初是青杏,咬一口让你张口挤眼连连哈气的小青杏,对孩子们来说却是忍不住的诱惑。哪个小伙伴趁中午饭后下午上课之前去山坡上走一趟,回来时兜里装上几枚鸽子蛋大小的青杏,这一下午便成了孩子们追随的偶像。谁要是讨来一枚两枚,那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哪怕是只讨来从小青杏上抠下的一丁点,放嘴里酸上那么一小会儿,那也是一种莫大的满足。有些奢侈的家长给孩子盛一大瓶开水,放上几片青杏,那水不用说都是酸爽的!

    紧接着,桃,苹果,梨,就赶趟儿似的都可以吃了。从寡淡无味的青涩啃起,只吃到果实熟透香甜可口。那时候星期天是愿意跟在大人屁股后边下地的,干活是假,去山地边的果树上摘果子吃是真。谁让那时候零食少呢,哪里像现在的孩子们,水果挑剔着吃,尝一口不对口味就扔下。

    从九月开始,核桃就闪亮登场了。

    核桃树大多长在离村子较远的山坡上,树身也比较粗大,想吃核桃的话,一个小伙伴是不行的,一则路远胆小,二则树大合作才显优势。星期天做完作业,约上四五个小伙伴去摘核桃,路上先分好工,你身手敏捷负责爬树摘核桃,他眼疾手快负责在树下捡核桃,吵吵闹闹来到树下,拣一棵不高大但核桃挺稠密的树,身手敏捷的小伙伴蹭蹭蹭几下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拿一根短棍照树上的核桃乓乓打几下,被打到的核桃扑嗒扑嗒就掉下来了。

    树下的笨猴子们纷纷散开一阵捡拾,兜里便装满了。就这样吧,一个人有五六个核桃就好,反正树长在那儿,核桃也还没有很长满瓤,尝尝鲜即可,下星期天还可以来摘的。

    想把这种青核桃吃到嘴里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首先得褪去核桃外边的青皮,没有比较锋利的小刀,只好用脚在地上踩,来回搓,皮褪得差不多了(不熟的核桃,皮是褪不尽的),清水里洗洗,然后找块石头砸开,就露出里边的核桃仁了,这还不能吃,核桃仁外边还包了一层黄色的皮,得把这层黄皮撕去露出里边的白仁,这才好吃。

    撕这个黄皮也是个技术活,你想啊,核桃仁的褶子那么复杂啊,不过,小时候我们是练就了这个技术活的,一瓣核桃常常会撕下完整的皮来。

    这样吃核桃是偷不了的,砸过两三个核桃之后,小伙伴们的两手都变成黑的了,尤其是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简直漆黑发亮,这种黑洗是洗不掉的,只等时间长了黑色慢慢褪去。星期一到校,孩子们的手不约而同地黑着,老师的脸也黑下来了。老师:某某,星期天干啥坏事了?某:没有,在家做作业了。老师:伸出手来。全班同学都把手坐到了屁股底下……

    中秋节前后,核桃就完全成熟了。到打核桃的时候,选一个晴朗的闲暇午后,村前村后吆喝一嗓子,打核桃的队伍就壮大热闹奔着山坡地头去了。走到自家核桃树下,大人拿长木棍从树上敲核桃,灵活的小孩子在树下草地上捡核桃。明亮的阳光斜射在山坡上,青翠的树叶在阳光下片片闪亮,欢笑声应答声此起彼伏你来我往……多年后这个画面总会浮现脑海,并且年龄越大,画面越清晰……

    成熟核桃的青皮特别好褪,两手用力一掬,或者放地上用脚踩一下,青皮变成几片,就露出了躲在里面好像故意和你捉迷藏一样或棕色或灰白的干干净净的鲜核桃。即使皮褪不好也不要紧,用布袋装回家放墙角焐上两天,皮也可以褪得干干净净。

    将褪完皮的核桃晒上几天,等它干透了,留下够家里几个孩子的零食,勤俭的妈妈会把其余的核桃装布袋里(也就半布袋儿吧)放在阁楼上,便成了招待或馈赠亲友的佳品。当然佳品也不止此,山楂柿子都是有的。

    可惜,当年的小伙伴长大了,一茬茬飞出了山村,山村人少了,果树也渐渐少了……

    逛街回来,拎着从路边摊上买回的几斤鲜核桃,孩爸看见,来了兴致:“想当年……我们都是黑着手上学,老师都是黑着脸上课的……”哈,历史就是这样,惊人的相似嘛。

    找出小铁锤,敲核桃,边敲边给孩子们讲:妈妈小时候……

    2017/8/5 22:3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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