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

    父亲老了。身板忽的就缩了水,我的一个拥抱都显得那么的宽松。田野离父亲愈来愈远,伴太阳升起滑落的田间小唱,离父亲愈来愈远。

    父亲让我记忆中的故乡一切都鲜活如初。当初离家时的土房,还是那么炊烟袅袅的满室飘香;儿时扫了又扫的场院,仍旧是满园鸡飞狗跳的热闹;那门前潺潺的溪流,在冬季依然会回馈我积冰的枯草来解馋;高高的白杨树,还是那么潇洒的披一身黄叶飒飒······这一切都是父亲给我的故乡,让我朝思梦想。

    如果没有了父亲,故乡就只是我人生字典里的一个真正的名词而已。如今,父亲却那么早早的老了,缺牙的嘴再也抓不住阳光的笑,满满的皱纹里挤满了岁月悲欢离散的沧桑。

    父亲老了。

    父亲,只能每天拿一把小锄,沿着房前屋后不停的走走看看,挖一点蒲公英或车前草之类的药晒满了院子;只能每天去和调皮的小孙子们亲近了,在孙辈的眼中,父亲的佝偻的背脊上藏着许多摇篮曲和故事;只能在篱笆墙里去和那些肥胖的瓜儿、菜儿们亲近了 ,那些一辈子侍弄的菜蔬,永远不离不弃的把碧绿的色泽那么大方的回赠给大地;只能在家园里,让一缕缕的炊烟漫步田野,去亲近那些曾经丢下就感到手痒的农事了,锈了的铧犁,静静的呆在圈门旁,父亲一辈子的老伙计,终于可以歇歇时,父亲也老了。

    父亲老了。那双曾经明亮整个村庄的眼睛,被辛辛酸酸的汗水和泪水弥漫了。当年那个赶马的汉子,从远远的山道驼运下木材时,如雨的汗水一遍一遍的抒写着勤劳。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瘦小的身躯沉默的把生活担子一次次的驼运。

    沉默里的柔情是冷饭盒里黄橙橙的野果,常让我们惊喜和期待,那种儿时至今挥之不去的味道,让我咀嚼回味一辈子。当我随家庭的支离离开时,倔强的父亲悄悄背过了身,男人泪里我清晰的读到了不舍和无奈。那年,十五岁的我第一次明白了男人的汗水和泪水。

    父亲老了。那曾经聆听四季吟唱的耳廓,被岁月的风风雨雨堵塞了。所有的言语,有利的中伤的,都曾经那么执着的纠缠过父亲的耳朵。这个赶马的汉子蜷缩在自己的角落不停的喝酒不停的抽烟,胃病不请自来,记不清这样的日子,父亲是如何挺过来的。从此,沉默的父亲更加的沉默,埋头于田间地头搁浅所有的伤痛。父亲的哀痛,纵横成为那些斑斑点点的纹路密布在心上。岁月,很累了,血已流尽。伤口一道道,在霜里沉淀。

    家庭的温暖和光泽,已被风一层层剥尽。热烈和辉煌,亦早做了岁月的俘虏。

    父亲老了。站在我面前,像一个孩子那般让我百般怜爱,纵使倾尽我所有的爱,我也愿意唤回那个不老的父亲,只是别再让他那么哀痛于分离。老了的父亲这么站着,看着我们,微笑,有点轻微的腼腆。我的眼越过父亲的白发,看到了老秋幸福后的凄凉。

    父亲老了。然而,父亲仍然能用鼻子远远的嗅出,那些他苦恋几十年的禾香与泥土的气息。我看见瘦小的父亲又一次站在了屋后的那一垄垄田间,那么倔强的站着,哭也无声,笑也无泪,站成一丘土,一株土一样颜色的老玉米,为季节招魂。

    年青时的父亲,老了的父亲,定格在我温暖的心房,相信,在我生命闭眼的瞬间,也难舍这一点记忆。

    ---------因了你,家园才那么暖的贴近心脏

    2010/11/30 23: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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