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喜欢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疾驰的那份洒脱自如,车子在疾驰,烦恼也跟着车子的节奏,一点一点被洒落在了身后。

    我喜欢在城市华灯初上的夜晚,独自一个人行走在市郊宽阔的马路旁,路灯一排排由近及远,由远及近,似乎,就那样一直走下去也不会有尽头,于是,黑暗被抛在了身后,光明罩满了刚才还有点晦暗的心头。

    然而,我最喜欢坐着车子在那些开在半山腰或绕过山头的公路上 漫游。车子的速度最好不是很快,当然也不要太慢,而我自己正好坐在临窗的位置观看外边的风景。就这样,城市的喧嚣,人群的拥挤便慢慢落在了身后。

    这样的情形之下,从眼前掠过的是一座又一座的山丘,这些山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这些山,没有谁会特别地高,让人远远地就望而生畏;当然也没有谁会突出地矮,矮到被别的山挡住了你的视线,感觉不到了它的存在。这就是我们故乡的山,其貌不扬,敦厚淳朴而又和蔼可亲。

    我就那样坐在窗边看着这样的山,一会儿这边的清晰了,那边的黯淡了。汽车在盘山的公路上回环,才刚暗淡了的忽然又清晰地凸显在了眼前。然而才刚所见之山,因着光线,角度的变化,又不是先前所见的那一座山了。

    然后汽车在某一座山峰几乎要登顶了的路边停住了,司机转过身对大家说:“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在这儿停下透透气!”

    然后我随着不多的人群走出了车门。没有了窗户的限制,视野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附近,再远一点儿的地方,更远一点的地方,一直到视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都是山 。

    因为我们停车的这一座山与周围的山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之处,因此,它周围的山 ,最近的,几乎是和我们所站的地方处在同一个高度,你站在这样的山上,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那一份得意,当然也没有面对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仰望它时的那一份羡慕和卑微的感情。

    望着这样的一群山,一群看不到尽头的山,我的眼前慢慢就恍惚了,这些山,他们绝不是静止的,而是灵动的,就像起伏不平的波浪一样热情澎湃,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是波浪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浪峰,而在山上劳作的人们,则成了在水上作业的弄潮儿。

    每每这时,我的眼睛里总会涌出热辣辣的泪滴,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构成了一片无涯无际的海洋,一片片无涯无际的山海,养活了一代代淳朴的,粗犷的,热情的村民。

    跟那些哺育了许多繁华的大都市的平原和海滨相比,山海是贫瘠的,空旷的;它的色调是单纯的,甚至于是单调的——近时可以看见一抹又一抹沾染了许多灰色的绿色,再远一点,所有的绿色,便都被昏黄遮盖了,剩下的,便只有无边无尽的灰,黄。然而它用它有限的资源,养育了我勤劳的乡亲;我倔强的,不屈的乡亲 ;我那把激荡的热情深深掩藏在黄土的凝重和无声之中的,面色和黄土一样质朴的深沉的乡亲。

    面对着这连绵起伏的山海,你会理解信天游那催人泪下的曲调,你会理解秦腔中那怒吼的热情。

    面对着这起伏的山海,我的心里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慨,我有一种躺下去把自己埋葬在群山的某一个角落的冲动,有一种想亲吻大地的冲动。

    然而,我所有的举动,包括我拙劣的文字,在它们面前都是那样渺小,那样卑微。渺小得比浮尘更渺小,卑微得比蜉蝣更卑微。我知道就是饱蘸了心血,也表达不出我面对它们时的那一份澎湃的心情,就算是唱哑了喉咙,也歌唱不出它们的生动,它们被看似被冷漠所包裹在灵魂深处的热情和灵动。
    2014/1/6 23: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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