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

记忆中，有安妮宝贝的一段文字——­

“后来我知道，必须接受生命里注定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要接受那些被禁忌的不能见到光明的东西。在这个世间，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一个完成了自我终结的人，将清除干净所有他对万事万物的眷恋之心。

死亡是真相，突破虚假繁荣。它终究会让你明白，别人怎么看你，或者你自己如何探测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用一种真实的方式，度过在手指缝间如雨水一样无法停止下落的时间。你要知道自己将会如何生活。”­

素年锦时，你想握紧的是什么？­

在那些无人倾吐我始终一个人的夜晚，总会想起一个清倦女子——可曾听闻什么叫做“把酒登楼独吹月，孤风冷语，倦眼清眸？”施氏眉娘，百桃堂内第一人。试眉女子，是那种历遍了金粉胭脂的繁华，把一世的清倦都化入骨中的女子。她带着经历了年月却越来越挥不去的倦色，缀着那种于最俗尘繁华处出世的孤清，于最靡丽喧嚣处独行的寂寞，那是一种任人看的孤傲，那是寂寞如雪的妩媚。

于是，我也倦了。素年锦时里，始终弄不清自己想要握紧的是什么。而时光呢？时光清冷，缱倦如眉。而曾经那些孤清的深夜，因了一个“倦”字，我亦会躺在床上，用手机一字一句地随心而写，直到拇指生疼生疼的……

喜欢淡淡的妖娆，浓郁的浅薄，碎碎的阳光，冰冰凉的雨水，漫不经心的风。。。写字。旅行。发呆。这本是我所预期的，余生将与这世间温和共存的方式。而落在眉心的沁凉，是我混迹于人世的姿态。她平寂清淡，是三月细小芳香的花朵，是天际从容轻起淡去的浮云。

忽就有了浅浅的自嘲与轻视。曾记得，多少次地想过，索一辆越野的车，备了简单的行囊，一个人在陌生而流离的城，安静地行走，恣意地来去，随心地书写。记下那些意欲记得的疏落与繁华，然后，转身。然后，离开。却也只是黄梁之上一枕荒唐清梦，手抚纸墨意欲喧哗谈兵。

缠绕记忆的念，描画纠结的命数。终不能幸免的流年之劫，模糊成隐约可见的曲线。飘忽的感觉注定了容易感动，也容易失落。就仿若我费尽心力杜撰好了一个浅笑嫣然的模样欲留在镜头之间，欲将这一段岁月描蓦得清淡而温暖，而，眼底眉间却终是没藏得住光阴尾随的沧桑。

幸福不必奢华，爱又何须情长。若终不忍放下，谈何说已看透这世事繁华。且看那身前身后，不过尘土覆着尘土，年华叠着年华。可知道，所有的珍惜若太过用力，也不过空落下虚无幻影，且徒留下遗憾与感伤。心下深深怀念往事，也未必是旧在光阴里的记忆有多么清美自知。只是她一去不返，连沧桑与落寞都陈酿成了清美诗词。或许，只有当看破的时候才能懂得：原来，失去比拥有更安全。

“欲把青丝绾，君心有我无?

绪飘阑外拟看蝴。恁是可怜春色，倾城只当初。

怯怯清欢梦，泠泠花影虚。相思尽处晓风涂。

一簇流光，一簇新愁孤。一簇梨白浓起，未必不生疏。。。”

合起掌心时光的影子，终究忘记了，我在念着谁，念念不忘。

我只能告诉自己，我不孤单，只是跟不上时光的脚步。然后，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愿——

时光清冷，缱倦如眉。亲爱的，请记得，为我霜华如旧。

多年过去，那些曾预期抵达的岁月，如今并没有带给我沸腾与欢喜。不是她不再细腻柔美，而是看似还完好的壳里，再也不是原本丰美的质地，那柔软的期待，早已淡淡过期。或许，总要等到过了很久，总要等到退无可退，才知道我们曾亲手舍弃的东西，在后来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
旋 子
2014.03.15深夜